(原标题:书单|从西伯利亚归来的人:俄罗斯的文学炼狱) 众所周知,俄文化不是从东部而是从西部开始的。15世纪中期,莫斯科成为俄国都城,1712年,彼得大帝迁都圣彼得堡,直到1918年的200多年间,这座地处俄国最西部的“彼得兴建的大城”(普希金《青铜骑士》),都是俄国的政治文化中心。从普希金到果戈理、陀思妥耶夫斯基再到安德列·别雷,天才作家辈出,相继在圣彼得堡为俄国文学史留下了不朽的著作。由此,从圣彼得堡,经由莫斯科,再到度假胜地基辅(现为乌克兰首都),构成了一道靓丽的西部文化风景线。相比之下,俄国的东部,在人们心目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。 西伯利亚,这是一片占俄罗斯国土面积三分之二的广袤土地,比整个欧洲还大,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和冻土荒野。对于国人来说,这地方再熟悉不过,冬季,它常常在中央台天气预报伴随着“寒流”一同出席。 它是冷空气的“窝点”,也是苦役、政治犯和战俘的发配地,因流放而闻名于世,陀思妥耶夫斯基、车尔尼雪夫斯基、索尔仁尼琴,列宁、斯大林、托洛茨基,都曾在这“地狱”接受过洗礼,简直已成俄罗斯的“文化传统”。西伯利亚是天然的囚牢,因为你即便越狱,也很难走出这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,最终的结果,不是冻死,饿死,就是给野兽送夜宵。 但有一个人,就从这人间地狱里逃了出来,在布尔加科夫的剧作《巴统》(收入《逃亡——布尔加科夫剧作集》)中,1903年7月,斯大林因犯国家罪被判处在警察局公开监督下流放东西伯利亚三年: 波尔菲里[注:斯大林的儿子]:肺……他肺不好。他们很知道怎么对付每一个人:有些人直接把他埋进土里,另一些人则埋进雪里!你不知道,什么是西伯利亚。一个伊尔库茨克就比法国大!那里7月常有霜,8月会下雪!他在那里一生病就完了。我对这样的沉默琢磨很久了,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不过,还有一个可能,谁能担保他不会像拉多·克茨霍韦利那样在狱中被枪杀? ……[注:剧情快进,一月过去]…… 波尔菲里:不,等等……先说一句……要不我会发疯的!怎么搞的?! 斯大林:跑出来的。(开始脱大衣) 波尔菲里:从西伯利亚?!好,这……这……我想让一个人看看他,特赖尼茨团长!我想给他看看!让他看看!一个月就跑了!从西伯利亚!这叫什么?不过,我心里曾经有过预感…… 1902年4月至1913年3月间,青年斯大林因参加革命活动被逮捕7次、流放6次,从流放地逃出5次。不愧为越狱之王! 《逃亡——布尔加科夫剧作集》 [苏]布尔加科夫著 周湘鲁、陈世雄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 刺配牢城营是中国好汉的资历,流放西伯利亚成为俄罗斯的光荣。仿佛去地狱受洗,回来就是缔造罗马的埃涅阿斯,或是立宗传道的保罗,写下,就是“神曲”。西伯利亚,天然地跟政治,跟文学,甚至爱情息息相关(电影《西伯利亚的理发师》中,那位温文尔雅的安德烈·托尔斯泰就因爱情而遭受流放西伯利亚的命运)。因触怒沙皇而被迫流放西伯利亚的经历,直接启发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出《死屋手记》这一“囚徒自白”;契诃夫耗费三年写作《萨哈林旅行记》,是他主动考察西伯利亚,“用文字诊断俄罗斯”的“病历书”;从西伯利亚“古拉格群岛”走出来的幸存者索尔仁尼琴,因其“实录”的道德力量,被称为“俄罗斯的良心”,正如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所说:“俄罗斯的苦难使他的作品充满咄咄逼人的力量,闪耀着永不熄灭的爱火。” “死屋”接受“诊断”,注入爱火的文学之种。冻土的发芽,自然是在“解冻”之后。20世纪后半期,这里驶出了西伯利亚文学的“三驾马车”:喃喃“去年夏天在丘里木斯克”的万比洛夫,呼吁“活下去,并且要记住”的拉斯普金,以及白色群山下西伯利亚大地的“独子”阿斯塔菲耶夫。 《西伯利亚的理发师》电影海报 陀思妥耶夫斯基(1821-1881) 《死屋手记》 《死屋手记》 [俄]陀思妥耶夫斯基著 耿济之、陈逸译 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1月 契诃夫(1860-1904) 《萨哈林旅行记》 《萨哈林旅行记》 [俄]安东·契诃夫著 刁绍华、姜长斌译 浦睿文化·湖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9月 万比洛夫(1937-1972) 《万比洛夫戏剧集》 《万比洛夫戏剧集》 [苏]万比洛夫著 赵鼎真、白嗣宏、童道明译 安徽人民出版社1980年9月 拉斯普京(1937-2015) 《活下去,并且要记住》 《活下去,并且要记住》 [俄]拉斯普京著 吟馨、慧梅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7月 阿斯塔菲耶夫(1924-2001) 《鱼王》 《鱼王》 [俄]维克多·阿斯塔菲耶夫著 夏仲翼等译 理想国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7年4月
这条暴怒的鱼虽然身披重创,然而并未被制服,它在一个地方扑通一声,杳然而逝,卷起了一个阴冷的漩涡,这条脱钩而去的神奇的鱼王已怒不可遏。 “去吧,鱼儿,去吧!我不向任何人说起你的行踪,尽情地活下去吧!”捕鱼人说道,感到如释重负。身体感到轻松是因为鱼不再把他往下拖,不再像铅块那样吊在身体上了,内心感到轻松则是由于一种非理智所能透悟的解脱的感觉。 这一人与自然和解的场景,远远高贵于海明威的《老人与海》。海明威的搞笑在于,捕杀一条鱼,却以为自己征服了大海,从而把血腥的捕猎伪装成崇高。阿斯塔菲耶夫笔下的渔夫,才真正达到大彻大悟的境界,从而得到天地的宽恕与新生。 (原标题:书单|从西伯利亚归来的人:俄罗斯的文学炼狱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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